“你就尽情的大声求救、用力嘶吼吧,这条路平常的时候不会有人路过的,就算你把喉咙喊哑,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阴暗小巷子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人正一脸惊骇的看着另一人。他们中,一位是长发的少女,身上还穿着校服,正以双手抱胸的姿势站在那里;另一位是要年长的多,光以年龄而论已经足以称得上是前者的父辈,不过此人脸上那副苦大仇深的社畜表情,却不能让人认为这是那位可爱少女的父辈或亲属。
总而言之,这就是路夏走进巷道后,所看见的情况。
至于这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还需要再往前倒推一段时间。
*
路夏努力回忆着,他究竟是在什么莫名其妙的地方得罪了眼前的少女,然而纵使他用出考高数般的力气去回想,最终却也只得出一个惨白且无比真实的结论——他与这位少女的人生在任何情况下都没有值得一说的交集,可以说是非常标准的“同一个班的陌生人”。
季梦清,可喜可贺,路夏终于回想起了她的名字。即使是在偌大的、人才济济的璃北学府,季梦清也是犹如众星捧月中的太阳一般耀眼的人物。
相貌好,学习成绩也好,还有什么来着?
路夏不清楚耀眼少女的传奇背景与履历,他尚还记得的关于季梦清的事情就是,这女孩儿好像是他班的班长大人?
不能再发散思维下去了,路夏想到。
不仅美少女班长大人正盯着他,就连班上的、其他还没有离去的同学们都一脸或好奇或嫉恨的望着他。
这叫什么事嘛,路夏心里念叨着,他还是第一次“享受”这般万众瞩目的感觉。
不同于长得漂亮多才多艺还学习超好的季梦清,路夏就是属于那种你绞尽脑汁也永远想不起来、位于班级存在感最底端的路人角色。
相貌普通,成绩也是挂在后面岌岌可危,既没有值得一提的特长,上课还老爱打瞌睡,外加性格孤僻不喜欢说话,很多时候班里的同学都意识不到,原来高中部二年七班还有个路同学。
路夏每天都能听到“初次见面”或“请多指教”的问候。
这太悲哀了,路夏没有找到任何办法辩驳,尤其是在眼前的少女衬托下。
“路同学……是吧?”
震惊!竟然能说出来!
路夏眼睛盯着鼻尖,脑袋稍稍低下,摆出一副你随便说,但我肯定不会认真听的样子。
“有事?”
他的语气可能是一副毫不客气的样子,实际上他也想把语气放缓,可一想到面前的少女无论是人气还是存在感都完爆他几条街,路夏就免不得紧张起来。
“你似乎……没有加入社团吧?”
路夏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已经当了两年的回家社社长,于是便耿直的点了点头。
闻言,少女那精致可爱的脸上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惊喜。
“那你也没有兴趣……”
“没有。”
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对方甚至连话都没说完,这也太不礼貌了。
然而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路夏的“听觉”远超常人,他不光能听到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甚至连一些他们并不想说出口的心里话都能清晰听到,简而言之就是所谓的“读心术”。
“这家伙是谁啊?我们班的?”
“该死,为什么这不起眼的家伙反倒能够跟季同学说上话!”
“班长又在宣传她的社团了……真是的,这次竟然找上了班里最不起眼的……”
“哼!为什么季梦清这个怪人能够这么受欢迎?怪谈侦探社?净整些怪东西,真是好笑……”
“连环杀人犯啊……据说已经杀了四个人了……”
“真的有必要吗?应该会很危险吧……”
四面八方的低语一股脑涌来,路夏揉了揉眉心,努力将那些没意义的垃圾信息全都剔除。他的“读心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用,实际上他只能读懂一些非常浅显的、流露于表面的潜意识资讯与想法,并不能读到思绪深层的东西。
一般人若是经过特殊训练,他甚至连下意识的想法都读不出来。
这可能就是世界对于超能力的限制吧,他不着调的想到。
距季梦清与他展开交流已经过去了两分钟,这期间他一直展开着“读心术”,且用并非太灵活的头脑分析着现在这事的经过。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季梦清是名为怪谈侦探社的社团的社长,她一直致力于调查那些流传于学生口中的所谓“都市传说”,并以一种狂热的心态与超强的行动力去揭露或探寻其中可能存在的真相。
而最近,季梦清对于这段时间忽然出现在璃北市的连环杀人犯起了兴趣,路夏不清楚原本只对怪谈感兴趣的季梦清是如何把注意力转向连环杀人犯的。
重点就在于,连环杀人犯不同于都市传说那不知真假的怪谈,前者是存在的,且十分危险的。
季梦清也深知自己一人是无法在偌大的璃北市精准的找到连环杀人犯,可怪谈侦探社的真实社员又只有她一个,无奈之下她只好打起了找临时工的想法。
这便是事情的不完全经过,想清楚这些,路夏便微微抬头,认真的说道:
“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社团上,所以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没有加入社团的想法,所以抱歉了班长大人……而且我也还是奉劝你一声,危险的事情还是不要去做为好,初时可能觉得不会怎样,然而恶意恰恰隐藏在其中,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不是个喜欢麻烦的人,特别是这种一听就觉得麻烦异常的事情,他巴不得离得越远越好。
季梦清听到答复后没有丝毫惊讶,可能她早就料到没有人会答应她危险的想法了。
“感谢你的好意,路同学。不过我也自己必须这么做的理由,所以我是不会放弃。”
这是当时二人的最后一段对话。
*
时间回到不久前,路夏漫不经心的在狭窄的巷道里穿行着。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错过了公交,为了赶时间回去他只好步行走小路。
这片区域曾是某个建设中的商业园,后来不知为何废弃掉了。平常的时候没有人经过,所以路夏思考着自己该不该用一些特殊的、超常识的、骇人听闻的手段赶回家。
然而他刚抬脚还未付出行动,巷子深处就传来了令人不快的声音。
“你、你不要过来!我已经报警了!”
“哈哈,你就尽情的大声求救、用力嘶吼吧,这条路平常的时候不会有人路过的,就算你把喉咙喊哑,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路夏停住脚步,巷子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好像前不久才听过,他想了想,随后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摸索过去。
他没有掩饰脚步,所以当他走进巷子,看见似乎在上演什么流氓与少女戏码的二人的同时,这两人也看见了他。
“你这小鬼……”
“哟,班长大人啊,这么巧。”
没有理会耳边怀着恶意的碎嘴,他看向二人当中的少女,对其友好的招了招手。
季梦清苍白着脸,目光却格外坚决,她正惊疑不定的望着突然出现的路夏,目光似乎还夹杂着点担忧与焦急。
“路同学……你怎么会出现这里……”
这话应当是由我来问向你吧?路夏这般想到。
他把目光投向了另外一人,那是个看起来普通的中年男人,而且无疑是个非常标准的、没有任何争辩可言的所谓“社畜”。半秃的脑袋,油腻的长相,微微发福的身材,看起来似乎人模人样似是推销员的正装。
他总不可能是季同学的父亲吧?不,他绝不可能是。
路夏发现了“社畜”手上明晃晃的尖刀,那上面还带着血迹。不仅如此,“社畜”那身衣服上,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西装上也粘黏着恶心的、褐红色的痕迹。
原来如此……路夏恍然明悟。
大抵是季梦清真的找到连环杀人犯的踪迹,并且非常顺利的找到了他,不过这莽撞的行为固然也给自己带来了危险。
路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夸赞少女的行动力,还是指责对方不把自身安危当回事。
“班长大人,我说过的吧,危险的事情是不能去做的哦。”
季梦清想说些什么,然而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因为此时的“社畜”已经回过神来了,并且以一种悚然的目光盯着路夏。
他的瞳孔布满血丝,像是经受了什么莫大的折磨,野兽般狰狞、血腥的气味屈踞在那双眼里,像是黏腻的舌头一般舔舐着路夏的皮肤。
那家伙,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人”了吧。
“真是迟钝的臭小鬼……”
这是把路夏当成白痴了?
“社畜”僵硬的歪着头,似是思考柔弱的少女和正值发育期的高中生少年哪一个威胁性大。
这是个用西瓜汁里的冰块都能想明白的事情,所以“社畜”毫不犹豫的向着路夏走来。
他嘴里发出渗人的笑声:“嘿嘿……咕嘿嘿嘿……就从你开始吧,我会好好把你的肠子抽出来的,保证不会弄乱哦!”
“小心!”
季梦清喊到,她看样子是想做些什么,然而距离过远她没能反应过来。
明晃晃的、带着血迹的刀子,杀人如麻、丧心病狂的连环杀人狂,应该没有普通人能够平常的面对吧?更何况还是普通的高中生少年?
路夏能够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在害怕。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路夏能够想到刀子刺穿身体时的感受,能够联想起那一瞬间的阵痛。
这不是什么不够坚强、不够勇敢,而是某种刻印在DNA里的本能,一种动物天生的远离危险的本能。
恐惧死亡,恐惧受到伤害,恐惧危险——这是人之常情,没有谁可以在这一点上指责他人。
区别就在于,有的人能够将这份恐惧化作力量、化作动力,从而达到不可思议的成就。路夏没有那么大能耐,他只不过是无数人当中不起眼的那一个罢了。
但纵使是这样的他也能找到自己面对恐惧的方法……
那便是他者的恐惧。
刀子没有任何征兆的便脱手而出,直直插在了墙隙间;而后是人,“社畜”还没有从失去武器的惊讶中反应过来,身体便莫名其妙的向后摔去,重重的砸在水泥地板上。
普通的男子高中生不管在怎样情况下,大概也是无法面对刀子和杀人狂。
但是万幸,在是普通的高中生的同时,路夏还是一位普通的、平凡的、超能力者。
*
“他、他怎么了?”
季梦清一脸茫然,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她是真没看懂。
“不知道,可能是地板太滑,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吧。”
路夏耸了耸肩,他可没必要去为不相关的人解释超能力的设定。
他朝着“社畜”走去,对方正挣扎着起身,此时看见路夏沉默着接近,顿时满脸惊悚,宛如大白天里撞见了幽灵。
他想在周围摸索出什么武器来,无论是钢筋、木棒、石块、还是玻璃碎片都好,只要是可以用来防身的、只要是可以用来伤害他人的,就能给予他安心与藉慰。
好似这样他就无敌世间,好似这样他便可以凌驾于他人之上,可以肆意的揉虐弱者。
然而他注定一无所获,因为地板上什么都没有,除了一条恶心的可怜虫。
“混蛋……你、你是什么人!”
路夏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一字一顿的重复着他先前的话:
“你就尽情的大声求救、用力嘶吼吧,这条路平常的时候不会有人路过的,就算你把喉咙喊哑,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说着,他抬起了手。
是要杀人灭口吗?季梦清捂住嘴,眼中出现些许惊讶。
然而路夏只是用手轻轻的在“社畜”脖子处拍了一下,“社畜”便像是影片里的龙套角色一般,被一记手刀击打的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上。
早就想这么做一遍了,路夏的心情有些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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